【問校長 #18】曾經憂鬱,對社會不公不義感到無力,很想做些什麼,該如何兼顧工作?

 

 

Ask18

 

 

問:校長你好,先介紹一下我的背景,在大學時期因為一些家庭因素,然後一連串的因素,使我大學生涯有好幾年的憂鬱時間,連帶人緣、學業都受到嚴重影響。那時的我,厭惡自己為什麼要當醫生,也曾經放棄自己人生,最後畢業時醫師國考也沒去考。

 

當完兵後,因為沒有任何經濟來源,面臨斷糧危機,強迫了我重新去學習當個醫生,因為不當醫生我也不知道我能幹什麼。

 

這幾年沒有閒著,有在醫院打工邊考國考,終於在 32 歲的今年考上執照。

 

近幾年深深感受社會上的不公不義,覺得台灣的許多惡法與惡制度壓垮了這代的年輕人,而很多人卻只能做無力的掙扎,我曾經在這社會的底層待過,我知道待在底層的苦,那種感受。

 

我曾經受憂鬱症所苦,如果那時候有人能拉我出來,也許我現在的日子能變得很不一樣。最近又受到林姓作家死亡的新聞影響,讓我重新思考,我能不能為這個社會做些什麼,去影響這個社會。當個醫生只能一個一個慢慢救,但只要能改變制度,就可能救回很多人,但想到台灣惡法及惡制度實在是根深蒂固,就不知從何下手,從何去實踐我想做的事情,然後又至少能保持目前醫師的收入養家餬口。

 

我想問問校長,如果我以後想走家醫科或是內科系,雖然我知道以我非應屆也一點都不優秀的條件,要上這麼熱門的科實在機會不大,但我還是想努力試試。有沒有什麼具體的辦法,能邊當醫師,邊影響這個社會,或是直接轉職,改變這社會的不公不義,給予那些絕望的人一些希望?(馬吉諾)

 

 

答:(蔡依橙)「問校長」系列,也快接近尾聲了。今天是第 18 問,再兩篇之後,這個為住院醫師與實習醫師特別做的企劃,就要告一段落。如果您有問題,歡迎點下文末的「也來問問題」按鈕,一起來問。

 

這同學的文字很沈重,裡頭也有很多年輕醫師曾經想過的問題。以下回覆。

 

 

憂鬱症需要專家協助

 

你曾經憂鬱過,這不用我多說。每個人的情緒都有起伏,但如果你大部分的時間,所處在的情緒,已經讓自己的生活出現狀況時,找個你信任的身心科醫師,尋求專業協助與治療,是最好的。

 

 

家醫或許難,但內科系還好。

 

你說家醫跟內科非常熱門,家醫或許是,但內科系還好耶。或許熱門醫院或熱門的次專,不見得能如你所願,但現在想成為一個內科醫師,在大趨勢來說是沒有問題的,多找幾家醫院,你有熱忱想做好,總會找到地方。

 

 

這世界真的那麼糟嗎?

 

文中你提到:

 

  1. 社會不公不義,台灣有許多惡法與惡制度。
  2. 在底層很絕望,掙扎也無力。
  3. 很希望有人能在你困難的時候拉你一把。
  4. 你覺得一個一個救太慢,想從制度改起。

 

我想先請問的是,你心目中的理想國家,沒有不公不義,也沒有惡法惡制度的社會,在哪裡?如果你有一個清楚的目標,或許就能從與台灣之間的差異開始思考起,找到你能著力的地方。

 

但我必須說,為了這個我做了很多功課,不管是人家所說的北歐,挪威、冰島、瑞典,或者西歐先進國,像是德國、瑞士、荷蘭等,我都讀過書、看過介紹,也思考過。很多我們認為的好,都是多元社會的其中一景,而非全部。

 

我們覺得公平的,自殺多;我們覺得有競爭力的,社會有嚴重危機;我們看到很穩定的,是用血腥歷史換來的。所以,我現在看到那種「德國的父母這樣教小孩」「瑞典這樣做到社會公平」的文章,抓住一個點就開始鞭台灣,我都是笑笑的看過去,因為,我們根本沒有人家那樣的歷史和文化底蘊,貿然移植作法或制度,都是悲劇。

 

 

去掉惡法,引進好法,從頭開始?

 

宏都拉斯就做過這樣的嘗試。既然國家現在不是很理想,不然這樣,我們找一塊地,蓋一個城市,從頭開始做,在這裡,我們不要用宏都拉斯的法律,我們用全世界最完美的各種制度來設計,根據人類文明的各種精華,打造一個夢想中的城市。

 

我知道,你一定會擔心,政治這邊的權力不夠,或者擔心規劃的人不夠有遠見,導致事情失敗。放心,宏都拉斯這次的實驗,這兩件事情都沒問題,強大的本地政治實權人物,加上世界知名的經濟學家。

 

結果呢?失敗,一團混亂。

 

 

為什麼?因為讓一個國家社會運作下去的,是人。法律之於人,跟程式之於電腦不同。舉個例來說,我們所奉為最高法律的中華民國憲法,所規範的領土,目前被 16 個國家「竊佔」,但我們有同時跟中華人民共和國、蒙古、俄羅斯、印度、哈薩克等全面開戰嗎?沒有!

 

也就是說,就算你有機會修改制度,這制度不一定會有用,就算你有機會一切重來,結果也往往不好。現狀,是在這塊土地上的各種政治、經濟、文化、社會力量的妥協,他能運作,就是有其過往脈絡與現況智慧。

 

 

台灣不是最好,但他並不那麼差。

 

平心而論,在全世界 200 個國家與政治實體中,台灣不管以富裕程度發展指數平均餘命等指標來看,幾乎都在 20 名上下,這可是 top 10% 耶!

 

你真的覺得這樣等級的人類文明,還能靈光一閃,移植一套新制度,瞬間就超越所有其他國家,讓底層重燃希望,讓社會變成烏托邦,成為人類發展的指標嗎?我認為不可能。

 

台灣的確有很多不那麼理想的制度、法令與現況,但或許並不那麼令人絕望。像是你,不就是從社會底層,經過幾年的努力,開始能養活自己,甚至還有餘力幫助別人,不是嗎?

 

 

一個一個救,並不慢。因為…

 

如果你想幫忙更多的人,一個一個救,並不浪費時間,就如你說,「如果那時候有人能拉我出來,也許我現在的日子能變得很不一樣。」這種改變人一生的事情,還是需要一個一個去做,而你是最有資格、最有經驗,也最懂得如何協助跟你一樣的人的。

 

在一個一個幫的過程中,我們會累積經驗,對系統想得更透徹,也更知道自己該怎麼去放大力量。就像我原本帶年輕醫師也是一個一個教,後來清楚瞭解了新手醫師們在研究、簡報、個人發展的問題,也知道怎麼教,他們才吸收得了,經過 12 年的醫療生涯,才創業做新思惟。

 

如果在我剛進醫院的第一年,我就心懷「我要幫助所有醫師」的心願,「不想一個一個教,太慢了」,而直接創業。缺乏在醫療環境中浸泡、理解,沒有住院醫師高強度訓練、學位與論文的要求,不曾體會過從被忽視到站在國際舞台的過程。少了這一切,直接出來開課,有用嗎?當然沒有用。

 

所以,過好自己的生活,將自己的專業做到傑出,一個一個幫助身邊的人,從中學習與思考,看似緩慢,卻是實現夢想最踏實的道路。

 

就像是現在的我,不也是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回答嗎?一起加油!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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